徹底

 

對對我說謊
那些被人上過色的眼鏡
此時張懸
一如秘密底層沉澱的糖水
我不想觸及
不想食言而肥

如此高明的日子
好被撕裂的紀事
含著奶酒
愛爾蘭的草剛剛割除
氣味濃烈
必須踩她
讓鞋底沾滿她的
那傷口的泥濘

不被理會
成全成全的時光
對我說的
都不能寫成一封信
寄不抵達的汽球
就讓他煙火
一座虛構天空

當他們是一個主詞的時候

我們就徹徹底底的接受凌虐彼此

反正都是浪費

何不更徹底淪落

不抱希望

與動物密談(四)

 

 關於不忠

1.多麼好啊我終於找到一個主題叫做不忠
 　分別對他們五個不忠因為同時
 　忠於他們五個聽起來像是一種
 　數學命題有著繁複的演算可能這這
 　就是我體會到的不忠唯一的問題是
 　時間不夠還有體力不繼但關於慾望的
 　自然消長則每一個人
 　都可以充分體會到如果能夠愛上第六個人
 　就可以分別減輕對他們不忠的程度那是說
 　我認為不忠有一定的量隨人數的增加
 　而減少對每一個人的分配那麼問題最後就是
 　到底要對多少人不忠才能
 　徹底地不感覺不忠呢？

2.在不忠的情況下
 　又仍然嫉妒這稱作
 　不識好歹

 3.他們為什麼不能彼此欣賞且和樂地
 　相處呢既然他們都一致地愛我至少
 　他們有相同的煩惱最最起碼他們有
 　共同的話題甚而他們可以一起責備
 　我的自私和享樂主義最後他們又可以
 　交換內褲我又將不致很快發現你看
 　這豈不是頗有趣嗎再想想所能
 　節省的時間下將對他們造成的福祉以及
 　勢必允許他們一起撫養我們有著
 　可疑血統但絕不引致任何嫌隙的
 　小孩想想想想由於這一切人類文明裏的
 　犬儒成份又將向前邁進的一大步。

4.他們深懂我的情慾
 　但觸犯了我的潔癖
 　誰輕快地下了結論
 　揚起輕音樂

5.一切莫如輕音樂
 　輕音樂融化腐蝕一切
 　在蹣跚的開始
 　在蹇滯的中途
 　在困頓的結尾
 　輕音樂滑行
 　在每個絕境凌空而越
 　超越一切結論
 　超渡一切生死
 　忽焉在前
 　忽焉在後
 　連接世上最不可能相遇的一切
 　無上甚深
 　百千萬劫
 　最後的光榮
 　光榮一切歸於輕音樂

夏宇／腹語術Ｐ。１９

蘆薈

＜蘆薈＞

當我抱她
回家之後她就死了
這是她的眼珠子
我得想想怎麼吞下她
到底我們是沉默的降旗
持有膚淺的刺
必須用刀洗乾淨
剖開是孩子，有
一點黏滑透明的笑聲
於是仍舊了古老的燈塔
並同時享有永保青春的秘密
並同時止渴
很抱歉她必須死
活在我身體裡面很抱歉但我
相信，這刀片是止渴最好的任性方式
我們如此
斑駁脫落

 

 

快不快樂其實沒那麼重要

 

如果不是被成天掛在嘴邊
或許他也不是那麼重要

總是為我們追求的東西所制約
累不累
不如甚麼也摔破
誰也不欠



他給我一個菸灰缸

他給我一個菸灰缸
淺白的一個瑕疵的句點
我不斷抽菸
把他塗黑
等颱風來
就可以摔碎

被流出來的血
我也塗黑
背著橋上的塌陷
將落日出賣
我們的關係於是菸灰
沉默返家
反正大家都愛過誰也不欠


**反正大家都愛過誰也不欠－－夏宇

輾轉難免

 

和陰影一樣，彩虹
需要陽光但心虛得抱歉
沒有屋簷的新房子
難得雨停。這時候站著

須要對地面依賴我想
我想蹲下來呼吸剛剛
割過的草讓我分心
分得很小很小
自然就大了起來

陽光的氣味
讓我藏匿其他傾斜
秘密滲透意志
帝國的力量不容小覷
集合我們，消毒過的被

一個凌晨抵達突然
在入冬前渡船
和貓的
意識安靜的地心引力
巨大的腥味
掉下來

不讓他們左右的麻繩
我這拔河
並沒有中心思想
更接近冬天
摩擦時有靜電

她對
這個世界挑撥離間
充滿愛和體液
但沒有高潮那些男人呵
紅酒，只是浪費

說是浪費
也是敷衍。不如貓
更懂得舌頭和口水的用處
更有遠見

被誤讀的人肯定
遠遠大過我的意志
當一個女人勝過一個男人
因為施比受更有福
毫無邏輯可言
毫無
樂趣

 

✁蛀牙

✁蛀牙

他們踢躂過我的身體
繼續跳舞
自以為是經過我了
沒想到我蛀進了他們鞋底
牙縫繼續被咬著
繼續他們的假裝乾淨
一切都在節奏感之上

更多歌聲的流浪漢
更多馬車的吉普賽
他們在夜裡駐紮帳篷
點燃營火喝酒，不停的笑
瞳孔不見了
火往他們的臉撲上漸次的腮紅並且歌唱
斜斜的平交道
你看那是火車他鳴笛了

那天下午就是這樣悶燒起來的
從他們的笑到破敗的舞鞋到暫停的帳棚到守夜的馬車
到他們的鞋底到緊緊塞在牙縫中的我
唉我差點以為我跟他們同樣乾淨
直到現在
我還是不能明白經過
與死的差別
只是蛀牙

給自己的情書

八月導讀《告別火星》的讀書會上，請來了作者柯嘉智先生。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會來，我覺得他看起來還真不像是這本書的作者。我以為他這個拉保險第一名的作家，看起來會更開朗更外向，然後有一點帥氣有一點故作憂鬱。結果完全相反。（可見刻版印象對我們的傷害有多麼龐大）

在大人面前，我倒感覺自己顯得有些幼稚了。

除此之外。

情書。你有多久不曾寫了？
當我們幼小的只能以情書傳遞心中燃燒的情感，當時所寫的情書近似燃燒的痕跡，因為那麼純粹而專心所以那麼濃烈並且飛蛾撲火。遞出自燃的痕跡需要多麼巨大的勇氣，對方可能連看都不看就丟在一旁甚或撕掉，對方可能亦不小心讓你給他的情書就這麼不小心的流傳出去，被貼上佈告欄都有可能。這種種的可能，都顯示其實你跟本可能對於你奮不顧身所飛撲而去的這盞火，並不認識。

他只是吸引你。一種動物本能，費洛蒙，並且你正好缺乏。譬如兩個缺口，譬如兩極。你濃情熾愛絕對不是因為你認識他，我這樣相信。反而更多的成分是你完全不認識他。

今天《光之書》來到我手上，像個呼應的隱喻。
「所謂感情，就是對『別人的重要性』的自欺。但是當別人的重要性被剔除時，我們經年據以建立的生命重心，便消失無形，我們－－那時只剩我－－將在褪色底關懷中褪色。」
「但通常我們又很快地被另種界說的感情所填入……」

也許，在不斷地傷痕累累之後，我們都逐漸意識到這點，那些隨著青春褪色的情書便立時珍貴了起來。但是，如果「我愛你，但與你無關。」，如果我們深深着迷的愛，是由自己的不足或缺陷而於另一人身上所投射的，所發展的，部分的殘缺的自己。我們所深深陷入的口口聲聲的愛，不過是愛另一個自己。我們傾注畢生力氣所尋尋覓覓的真愛不過是另外一個自己。

那麼，所謂的情書不正是和另一個自己的對話？不正是對另一個自己深深的迷戀？他是誰並不重要，是男是女並不重要，隨時可以被另一個對象所取代和填補？所謂愛，這麼膚淺？這麼浪費時間？

但同時，我又相信這樣的浪費，在不同的對象身上可以有不同的獲得，儘管浪費。並且最終浪費的流向又指向自身。那麼說來，其實也沒損失。「認識一個人，就是不抱希望地愛他」至少至少，我們都可以更認識自己。


 









給自己的情書
作詞：林夕　
作曲：C.Y.Kong　
編曲：Cy Kong

請不要灰心　你也會有人妒忌　你仰望到太高　貶低的只有自己
別盪失太早　旅遊有太多勝地　你記住你髮膚　會與你慶祝鑽禧

＊lalala　慰藉自己　開心的東西要專心記起
lalala　愛護自己　是地上拾到的真理
寫這高貴情書　用自言自語　作我的天書
自己都不愛　怎麼相愛　怎麼可給愛人好處
這千斤重情書　在夜闌盡處　如門前大樹　沒有他倚靠　歸家也不必撇雨

請不要哀傷　我會當你是偶像　你要別人憐愛　請安裝一個藥箱
做甚麼也好　別為著得到讚賞　你要強壯到底　再去替對方設想

Repeat ＊

拋得開手裡玩具　先懂得好好進睡
深谷都攀過後　從泥濘尋到這不甘心相信的金句

寫這高貴情書　用自言自語　作我的天書
自己都不愛　怎麼相愛　怎麼可給愛人好處
這千斤重情書　在夜闌盡處　如門前大樹　他不可倚靠　歸家也不必撇雨

我要給我　寫這高貴情書　用自言自語　作我的天書
自己都不愛　怎麼相愛　怎麼可給愛人好處
憑著我這千斤重情書　在夜闌盡處　如門前大樹　沒有他倚靠　歸家也不必撇雨

享樂主義者

我也是一枚
那麼輕微的海
鳥了
你散落在我　車窗的樣子
也就沒有什麼　道德可言
不必介意昨晚
下過一些　雨
早上那些潮濕就回到它們自己
的地方收集自己
指紋皮屑　等等

我是一杯　摩卡可可碎片　你嘴角掛失　奶油
隱匿於　是　曝光我的　
冰塊慢慢　咬得很碎　畫布被害
妄想　正　將牛奶倒進浴缸
直到她們發泡為　
止

當你的備忘錄填滿別　人的
病情也不怎麼骯髒只是她　呻吟
充滿昨晚　的一場戲

譬如我　的今天
你的　昨夜就是我　為什麼
害怕把繩索鬆開
好容易溺水
而海總是得寸進尺
我在慢慢的積水中只記得　我的　
一座座橡皮擦
日夜消瘦

姑且　是　一個動詞
多麼優美的颱風眼
我被寫進去了我擦不乾淨
的解釋用你鋒利的刀片
解開舌頭學習打結　的櫻桃蒂
紛紛傾向　旋轉
木馬始終有尾巴搖擺
在追不到的前方以循環　利率
把信任刷爆
惡性宣稱　破產

我們貧窮的愛
互不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