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9日 星期日

我想談談解殖建國這件事

關於出身。

今天去聽謝銘祐唱歌,他提到他是南投人,我很訝異,因為他寫了許多關於台南的歌曲;他後來解釋他母親是台南人,他後來也長住在台南,除了母親的關係,他也認為台南是一個宜居之城。

那時候我想起來,以前要寫自介的時候,我常常不知道自己算是哪裏人;出生於新北,後來住過台南、高雄、嘉義、台北等地,父親是台南人,母親是屏東人,但往往人家一問我來自哪裡,我還是習慣回答:「我是台南人。」沒有太多解釋,因為我父親就是台南人。

後來想想,如果不是中華民國的殖民,我可能是母系社會的平埔族,也許我的回答就不會是台南。

生活中還有許多習以為常的習慣,不自覺的、被潛移默化的,生活即是一種文化的呈現,台灣人遺忘了自身的根源,並且遺失了自身的文化,將近七十年。

然後是母語。

父執輩從小在學校被禁止說台語,但那個年代,母語是台語的人回了家仍然一口流利的台語;後來雖然解嚴了,但那種被貼標籤的、被恐嚇的情結在所有人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雖然學校不再特地規範必須說「國語」,但是大家都習慣了到學校就是說「國語」,學校教的「國文」就是北京話,官方國語就是北京話,我們習以為常之外,也不疑有他。如果不是這一年來接觸解殖,體認到自己是被殖民的狀態,對於學校不教母語,回家也慢慢不說母語這些狀態,我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我發現長輩雖然還說台語,但面對我的小孩,就算是「台灣國語」,也必定會切換成北京話。他們已經可以笑著說「我們以前在學校講了台語還會被掛狗牌、被罰錢」這件事;是的,懂得笑就不會恨了。我不明白在那個態度之下,隱藏的是什麼心情,但這個「推行國語」政策,確實徹徹底底地改變了我們的母語生活以及文化。是的,我的小孩已經不太會講台語了。
 
還有一種很幽微的意識在於,當電視媒體都在傳達一種「使用台語者皆粗鄙無知」,大家都是「華語日常,台語髒話」 的印象,當我開口講台語的時候,竟也隱約有種擔心被聽者歧視的自卑感。台語漸漸被華語取而代之,而原來的台語文化也幾乎從那時便停滯不前。
 
然而台語文化族群只是半身不遂,原民族語甚至有的只剩下一個人會說了 ,也有的連最後一個會說的人都消失了。在中華民國殖民之下,島上原有繽紛豐饒的文化語言,一個一個消失。
 
解殖就是讓台灣各族裔族群的語言可以作為他們自己社群文化的媒介工具,而不至於被強迫使用別的語言作為他們自己社群溝通的媒介工具。要讓台灣各族裔所使用的語言都能夠作為他們自己社群文化再製造、再現的根本基礎,而不是被其他文化強迫同化,致使該族裔文化滅絕。
 
也就是說,保存母語(台語、客語、原民族語),是為了保存母語族群的社會文化內涵,而不只是為了懷舊或孝順祖父母讓父母聽懂而已。要讓各個族群可以保留著他們自己族裔與其他族裔的邊界,永不消失。這才是真正解殖的意義,因為其中已經不再存在壓迫與不平等待遇。這才是真正的多元,也是多元族裔的台灣唯一能走的路。

我一開始也覺得很痛苦,很想趕快獨立建國,趕快扭轉這一切荒謬的源頭,但慢慢發現這件事一點都不簡單,如果我們沒有建立起自身的意識,沒有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台灣人而不是中華人,沒有意識到被殖民而造成的台灣文化的消亡,如果我們只為了生存想活下去而不爭取身而為人的尊嚴,那麼「建國」其實是沒有意義的,即便我們有了一個名為「台灣」的國家,骨子裡仍然是被中華殖民奴化的那個,沒有真正的主體意識的話,也只是建了一個名為台灣國的中華人,也只是徒有空殼的行屍走肉。

再者,「正名制憲」根本是不可行的。在台灣獨立建國聯盟這篇<台灣國是取名而來,不是改名而來>提到:

要將改國名適用於台灣的人應先探討「中華民國」與「台灣國」是不是「同一國家」或幾何學上所說的「全等」。兩者雖然有一小部份相同,但是嚴格來講,領土和人民並不同,台灣在戰前不是中華民國的領土,戰後也未依憲法變成中華民國領土。且中華民國的領土與中華人民共和國重疊而延續內戰,殃及台灣國;何況台灣人和中國人的認同也完全不一樣。由此可知「 中華民國」和台灣國不是「全等」,因此所謂「改國名」就不能適用了。
 
但是硬要適用「改國名」的人,必須先要求在聯合國被剝奪中華民國代表權的「中華民國」放棄中國領土,並透過「修憲」將台灣的領土主權納入「中華民國憲法」後,才能再透過「修憲」將「中華民國」改國名為「台灣國」。然而這樣做只能提供中華人民共和國合法統一台灣的根據而已。由此可知台灣國不能由「改國名」而來,必須由主權獨立、事實上和法制上已經存在的台灣國,直接制憲,「取名」或「定名」為台灣國才對。

 
真正的脫胎換骨,是無法繼承而來的。只有砍掉「中華民國」的這個假帳號,才能成為真正的台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