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雨季是一直滯留著未曾離開,還是走過又折返呢?怎麼我這裡一直陰霾一直潮濕?無論時間怎麼爬過,花怎麼盛開過又被摧落,逐漸淹沒我的潮水持續漲滿,不願退去。
九月中旬。
聽說秋天到了,我才恍然明白過來:夏天的尾巴正像隻慵懶的貓,用背影向我道別,舉得高高的尾巴,優雅地搖擺。而後新聞又傳來,颱風過境;這座孤島每每到了夏天總有不速之客來訪,而這不速之客已不再只是專挑夏季前來。
很厭倦,每天重複演練的入眠、醒來,和你們偶爾提及的小秘密都令我極度厭倦,我那泡水而泛白皺摺的皮膚再也不願耽溺於雨季,耽溺自己的水裡沒日沒夜的遊戲。反正雨下過了,便經過了水道,往大海離去,離去這座島嶼。即便也許曾經淤積於某街道上徘徊留連,悄悄竄流進哪幢建築的體內,或走過哪戶人家的地板留下一片狼籍而後繼續往下沉淪,始終是一場離開。
尤其是,眼皮連續幾天極有活力地跳動,挑釁我壓抑許久的起床氣,同時漸漸消磨了耐性;我,不耐煩。真的,我相信陽光會慢慢和煦起來,積水會退卻,所有的陰霾都能夠漸漸讓我們明白自己所處的道路。然而,我此刻才驚覺我原來,不是一隻魚。只是太久太久誤會了自己的身分,始終朝相反的方向生長,難怪我的換氣技巧始終癟腳;我沒有腮。
水裡不再是我所能全心信任的地方,你們口中冒出的泡泡包覆著的一個個小秘密,傳了開來。它們「啵」的一聲在我周圍一個個破裂,忍不住遮掩我的雙耳,那就跟連日的眼皮跳一樣教人心煩意亂。我必須坦承我的害怕那麼具體,讓我體內的某個部分死去,譬如我夜裡夢見的葬禮那樣,也許是該替自己舉行一場莊嚴的儀式,向死去的部份以及即將離去的世界慎重道別。我,不會更不能夠再回去。
羊水裡的溫度或許最最適合蜷居,然而死生同時,我們都是這樣被決定,也自己決定。倖存的死亡,和死亡地倖存。當某天面向鏡子,我看見的不是自己,就能夠活得很好,也死得很好。這就是你的世界,我們完全變態地愛著,相互虐待而感到極度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