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

 

　　時值冬至，我帶女兒上關仔嶺泡溫泉。



　　一路上她非常興奮，以就她這年紀而言還算準確的音準哼哼唱唱著：『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並不時發問：『什麼是泡溫泉啊？』『泡溫泉就像泡澡一樣啊，不過我們是要去外面的溫泉旅館泡噢。』我僅能像這樣搜尋她似懂非懂的字眼來解決她接踵而至的疑惑。



　　雖然我們就住在關仔嶺附近，並且不時上來走動；瞧瞧那水火同源的奇景直從天然至於人工之外，碧雲寺、大仙寺也是我從小參拜到大的廟宇。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拜訪關仔嶺的湯屋，享受名聞遐邇的泥漿溫泉。人似乎常常這樣，愈是靠近的東西愈是不懂得欣賞其美好之處。與人之間的感情也是，我們總愛追尋探求那些遙不可及的，如神話、綺夢般的浪漫星光；反而經常忽略身邊的美麗風景，理所當然地接受其存在之必然，不懂得珍惜甚至輕蔑。



　　即便我也明白能夠將觸角往外伸展更好；我的世界過於狹隘甚且經常貪戀安逸的生活頻率，但其實誰不希望可以擁有多視角的寬廣呢？但遠颺的風箏始終必須付出代價，可能是精神情感的拉扯，可能是無情斷線的罪名；有時我偷偷地想，或許可以將希望寄予任何一個可以勇敢承接的孩子，但孩子，總會朝你意外的方向發展，因為我們永遠都還不夠用心。



　　幾年前尚在北部唸書時，我也曾經和母親一同到九份泡過溫泉。我們的緣分很淺薄，自從她離開身邊後難得聚在一起。但因為我隻身北上展開大學生活，她特地搬到台北就近照顧我；當時的她應該也很難料想到我會將自己的世界縮成這樣；就如同一隻技巧拙劣的寄居蟹，總撿著癟腳的殼一樣。但是後來她對我說，我真的很像她。



　　有時候，我擔心我的小宇宙能夠提供的太少，導致她的觸角侷限得與我相仿，同我受到侷限的視野那樣。有時候，我亦害怕給予過份遼闊的視角，卻因為一切都有可能反而迷失她自己本身的意願，對她的未來而言會是種負荷。可能身為母親總是這樣，擔心這擔心那的吧。但我想，我應該趁著我們還在這個地方時，多認識這裏，再慢慢地，慢慢地將我們的觸角一起伸出去。是啊，誰說母親不能和女兒一起成長呢？



　　但願無論我們到了幾歲以後，還能夠一起去泡遍各地的溫泉。或許，還可以找外婆一起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