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15日 星期五

腫瘤


 

  仍是一如往常地沒有預兆就下起雨來。抽抽搭搭的雨聲肆無忌憚地搖晃著我,我回不了神,來到遙遠而失焦的畫面,認真說起來也並不是一種執迷不悔的狀態,我只是有些步驟沒有搞清楚:下雨了就應該打傘的;所以我也只是不斷地被模糊而已。


 

是不是因為過於容易被煽動,於是那些成癮的惡習更不容許我輕易戒除?你知道我有多麼想讓自己更聽話一些,但那些蠢蠢欲動的風仍在醞釀足以將我駁倒的勢力。當然我明白這並不足以當作說服彼此的理由,壞就壞在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將自己說服,只得和自己不斷在這邊緣拉鋸。


 

沒有道理這麼厭惡著自己,但在不能相信自己竟然失去了以後,真正地屏除了所有的可能和諸如譬喻的種種,我還能拒絕自己嗎?也找不到道理來推翻了。我們都不再是自己捏造的故事裡的模樣,自己亦難以認領迷路的記憶,就讓它們在濕了又乾之後的皺摺中扭曲而模糊吧。


 

  然後又忽然雨停,太陽炎熾著,將我的水分瞬間抽乾,那麼我究竟還剩下些什麼?不斷被渲染的,我所不願承認的成分,反而都一一擴大了它們的領土,我不肯吃藥,不是因為我懶惰或者什麼,但也只有我明白,那些腫瘤會不會消失或者逐個轉成惡性,其實無關吃藥。我想你是能理解我的。


 

  我有我必須耽溺的道理。請理解我所有無理取鬧的需要,但大可不必原諒或者同情,就像我們伐了那些樹來造紙;迷戀一種泥土或新草的氣味;將自己置放在風暴中屏息凝視潮湧,它們沒有什麼不同。請理解我不懂得深深地反省自己,但其實那些反省那樣龐大地將我壓制得無法喘息,在每一個夢裡我都無處躲逃那穿牆而來的風聲,以及壁縫中滲出的雨跡,我太軟弱所以不逃,所以禁不起逃跑以後必須背負的更沉重的罪名,也禁不起逃跑以後更軟弱的自己。


 

  那就是為什麼我一直找不到一個適當的位置安放自己的原因。我沒有帶走自己的方向,也沒有自我控制的能力,我偶爾被羨慕被尊重,那是因為他們都不理解這個我,每個人都有自己只想看見以及只想被看見的部分。這也是我一直不能原諒自己的部分,我以為我活得就像自己了。  


  直到被診斷出那些病名,我才真的明白一直不是我以為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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